第74节(1 / 1)
许白微事情还挺多的,没工夫一直在观里看他的情况,还剩一个月就过年了,这学期也接近尾声,因为这学期她跟夏灵宝请了两次小长假,缺勤比较多,所以有一门课上两人要单独再提交一个民俗活动报告,当做小组任务,才能补上缺的那一部分平时分。
之后的几天她除了上课还会泡图书馆,搜集民间习俗,听王燃说的,这几天殷符言差不多见不着人,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许白微心想,不愧是有身份证了的人,都开始有独立活动了。
这几天里,偷偷摸摸搞神秘的人,天不见亮就带着家伙,上天桥底下摆摊去了。殷符言在网上学到了一个名词,叫软饭男,他不知道许白微是不是这样看他,但已经发生的他改变不了,就只有在之后努力一点。
天桥底下的生意,自然是有点传统色彩,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一块布,除了就没别的工具了。殷符言每天到了天桥底下,把写了字的布往地上一摊,这就是他的摊位了。
他旁边还有几个摊友,有卖烤红薯的,有卖狗皮膏药的,还有一个,撞业务了,算命的。
撞车算命的那个,戴着一副黑色、圆形镜片的眼镜,有点上海滩那味儿,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一看就是粘的,鼻子边上还有颗大黑痣,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粘的,反正看着是有点专业。
但是生意还没他旁边那个看脸就不专业的好,当然,黑痣也知道来找旁边这哥们儿算的都图个乐子,人家凭的是吸睛的脸。
黑痣跟殷符言并排摆摊儿,挑着没人的时候,跟他搭话:“哥们儿,你这长相不去当明星,来天桥底下跟咱抢饭碗啊?唉你是不是不知道渠道啊,你知道星探不?好吧,这个有概率性,那就选秀节目吧,你去报名啊,上个节目就算不能出道你这脸也能火一把,那来钱就快了……”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打工,咱都不算命了——”
“不去。”殷符言寡言少语的时候,还是有点清冷帅哥的氛围。
这时候,附近的一条大道上,一个墨镜口罩冲锋衣,全副武装的年轻人渐渐走近,露肤度为零,只能凭借高挑的身形,辨认出是个男人。
傅祈星走得很慢,精神很差,有点想死。
三天了,被折磨的,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是不是要去挂个神经科,但是又觉得圈里面那么多牛鬼蛇神,该疯的另有其人。他摸爬滚打到今天,过去吃了那么多的苦都没疯,不该有现在的地位后疯了。
路过天桥的时候,路边上有两个算命的,他心中讥讽,两个算命的挨着也不怕抢生意,什么傻。
随即目光瞟到其中一个的脸时,视线不禁顿了一下,好吧,长得还行,可能不是傻,博人眼球呢。不对,那还是傻,有这长相在天桥底下博眼球,不是傻是什么。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最后他还是停下脚步,摸了摸兜里,摸出一个钢镚丢下去。
那傻却没有反应,跟没看到一样。
“喂,我算命。”
殷符言这才抬头正眼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够,你打发要饭的呢?算命一百块。”
傅祈星:“…………行,有二维码吗,扫码,没现金。”
他心说,一百块也跟要饭的差不多,可能别人还要得更多。
滴一声,扫完了。
殷符言说:“傻|逼倒霉是应该的,脾气烂,嘴巴贱。”
傅祈星口罩面具下的脸一片愕然,“你真会算啊?我在心里骂你你都知道。”
他刚刚才在心里骂了对方,然后对方张口就叫客户傻|逼,傅祈星只能想到对方是知道了,在报复。
殷符言:“会是会,不过是你刚刚不小心说出来了,看来是真傻|逼。”
有蛇
!
傅祈星愣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日常身处的环境里,到处都是口蜜腹剑的人, 别人指不定肚子里怎么骂他, 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毫不掩饰地当着他的面这么直白地骂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行,那你给我算吧。”
殷符言抬头看他的脸, 却只见他的口罩和大墨镜, 连双眼睛都看不到,“露个脸?你这样我怎么算。”
旁边的黑痣“同行”砸了咂嘴, 觉得他的服务态度不太好, 给钱的是大爷, 哪怕只是一百块的大爷呢。别管人家露不露脸了,应该先问人家要算什么, 一般来算的都是问事能不能成之类的,到时候给人家一个yes or no 的答案就ok,挑着好听的说就行了,整这么多事干啥。
听说要露脸, 傅祈星有点犹豫, 半晌没有动作
他迟疑的时间久到黑痣都觉得有点奇怪,眼神打量起来,现在有不少年轻人搞防晒也弄得这么严丝合缝的,但露个脸有什么为难的?跟见不得光一样。
黑痣心里冒出个惊悚的猜测, 不会是通缉犯吧……悄悄的,慢腾腾的, 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不着痕迹地打开相机, 然后放在腿上小心地对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
但他自以为隐蔽的行为,傅祈星一眼就看见了,他对镜头太敏锐了。傅祈星心道,不是吧,这样都能认出来?
太火了就是这点不好,走哪里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既然都已经被认出来了——
傅祈星左右张望了一下,天桥下面没什么人,就算有路人也都是来去匆匆,应该不会注意到这里。
他这才摘掉了墨镜,把脸上的口罩拉了下来,“这样行了吧?”
“卧槽!”黑痣看着面前这人露出来的脸,瞪大了眼睛,惊诧过后抬声喊了一嗓子:“傅祈星?!你是演《四国学宫》的傅祈星?”
已经摘掉面部遮挡的傅祈星心下一惊,惊慌地往周围张望,好在此时周围没人,他回过头来冲黑痣说:“你喊什么喊?你刚才不是认出来了吗,现在惊讶什么?”
黑痣不解:“我刚才哪里认出来了,你一张脸遮得什么都看不到。”
傅祈星:“那你拿手机拍什么拍?”
“呃,啊,你发现了啊,嘿嘿……”黑痣讪笑,把摆好的手机揣了回去,“那啥,我刚还以为你可能是通缉犯呢,裹得这么严实。”
要真是,能提供个线索,那也有一笔奖金收入啊,能顶摆好几天摊了。
傅祈星:“…………”
他无语,扭回头来,一脸漠然,对殷符言说:“现在可以算了吧?”
殷符言视线落到他脸上,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草根出身,早年经历坎坷,性格坚毅,两年前上运发达,但多祸从口出,犯小人,容易惹祸上身。”
傅祈星又等了一会儿,见他闭嘴,甚至还疑惑地回望过来。
他问:“还有呢?”
殷符言:“算完了,也提点完了,至于另外的,那是别的价钱。”
傅祈星:“…………”他太阳穴跳了跳,觉得自己真是脑抽,才会真想听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旁边有个认出他来的人,理智告诉他现在直接转身走人就好,但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感觉随时都在发疯的边缘。最后也没忍住,傅祈星冷笑一声,“这些有什么好算的,全网都是,你分明可以直接抢钱,但还要给我复述一下我的个人简历?”
刚才那些话,要是一个普通人来,其实也算是比较明确的回答了,而不是一般算命的云里雾里“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言辞。但傅祈星心里认定,就是认出他来了,才说的那些,要是换个人来,就是另一套说辞了。
一百块,他现在手头缝里漏点出来都不止这点,但他就是心里不爽,蹲下身从他摊位上薅起一张百元大钞,揣进兜里就走。
殷符言眉头倏地锁起,视线跟着他被抢走的劳动成果而动,但却没起身追他,只不高兴地提醒:“勿缺卦师卦钱,不然要倒霉的。”
傅祈星压根不搭理,又戴好口罩墨镜,走得脚下生风,刚刚走出天桥不到五十米,一辆正在路上行驶的电动车突然龙头一拐朝他冲过来!
本就是擦身而过的距离,太近了连躲都没机会躲,直接就给撞翻在地,好在车速不快,但撞那么一下,还是让他腿上擦伤了。
骑电动的姑娘也摔在地上,但比傅祈星好点,姑娘自己也慌了神,爬起来自己没事,赶紧扶起他,“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才学的,平衡感不是很好!对不起!我可以赔偿的!”
姑娘都要哭了,傅祈星暗道一声倒霉,但也没多说,“没事,不用你赔!”
他原本想继续走,蓦地滞住,墨镜下垮下脸,调转了方向,走回天桥底下。
他把刚才从摊位上抓走的钞票丢了回去,哑声问:“你刚才说的,‘另外的’,是什么意思?”
殷符言收好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始收摊,“你受什么困扰我就是什么意思,捡了女鬼的小指骨,你癖好挺小众的。”
听见“女鬼”这两个字,傅祈星僵了一下,随即对他这一句话都十分不解:“什么小指骨?什么意思?”
殷符言把带来的布卷好,数了下这几天的摆摊收入,有个小一千。准备走了,他才说:“你自己都不清楚那我怎么知道,我是算命,但不是你生活的监视器。”
傅祈星:“……那你为什么说那什么小指骨?”
殷符言:“是跟着你的那位告诉我的。”
说完,他就往回三元观的方向走,出门之前算好了有可能发财的方位,结果蹲了几天,这位散财童子才来。
黑痣兄见他真的收摊就要走了,貌似还真要谈成一笔大单了,顿时瞠目结舌。
“跟着你的那位”……傅祈星一个激灵,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下面,皮肤上激出了鸡皮疙瘩,头皮都发麻,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不是他胆怂,而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算命的,的确不是在说瞎话。
傅祈星连忙跟上殷符言的脚步。
这会儿,他的身后,一个常人肉眼不可见的晦暗阴影,正半依靠半悬浮地趴在他的背后。
傅祈星是公众人物,不方便一直在大街上说事,便把他带回三元观再细说。走到三元观门口,傅祈星看见三元观这三个字,明显一愣。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就前阵子,章韵发微博那次,他当时还好奇了一下,什么道观到底有多灵?但也只好短暂地好奇了一下,之后工作忙起来了,热度也过去了,他就没再想起来过。
进门之前,傅祈星见面前这人突然回头朝他看过来,他有点不解,问道:“怎么了?”
问完才发觉他双目聚焦的点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身后的某个位置,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傅祈星立时就住嘴了,脊背紧绷。
这时,先前一直附在傅祈星身后的阴影,退开了,从进入紫荆街道开始,那道阴影就显得有些焦躁,但又不肯离开傅祈星。现在傅祈星要进入道观了,那道暗影还想跟着他,却不得再上前。
“你就在外面,强行闯进去,只会伤害你自己。”殷符言看向那一团暗影,语气还算温和地说。
这只地缚灵,神志已经很混沌了,刚才“告诉”殷符言,傅祈星捡了她小指骨的,就是这只地缚灵。地缚灵,是一种死时怨气过大,尸身被困在一个地方,魂灵也无法脱身的可怜鬼。她不会说话,手语也不是很精通,只能随意比划尽力去表达,刚才“捡到小指骨”的信息也是殷符言尽力去猜的。
三元观供着神,除了周旭这样受到允许过的,之外任何的阴物都不能靠近,甚至紫荆街道这一片都受到三元观的庇佑,哪怕是出现在这一片里,她也会感觉到难受。所以平常时候,就算有游魂野鬼,都会避开紫荆街道,这一片都非常干净。
她听懂了,但却不想听,仍然想进来,重新尝试靠近之后,再次被笼罩在三元观外面的一股无形却灼热的力量阻拦在外。
无奈的,那片阴影终于朝殷符言点了点头,愿意听话了。
殷符言这才对傅祈星说:“进去吧。”
大街上傅祈星那全副武装的样子还不那么引人注意,但进到三元观来,就有点引人注目了。
王燃看见殷符言,打趣一声,“哟,殷符言,今儿天还没黑就回来了啊?”随即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问:“这位是?”
殷符言:“羊。”
王燃:“什么?杨什么?”
殷符言:“肥羊。”
王燃:“…………”呵呵,他看向殷符言背后的人,讪讪一笑。
这样当着客户的面这么叫人家不好吧。
肥羊本人:“…………”
傅祈星怀疑这人想狠狠宰他一刀,因为他在摊位上试图逃单的那一百块。不过只要这能解决问题,宰一刀就宰一刀吧,这几天的日子再继续下去,他真感觉自己要精神崩溃了。
因为要谈话,殷符言直接把他带到后院去,这会儿白玉团正以原形趴在后院的摇椅上晒太阳,这椅子上几乎没有空置的时候,要么是黄皮子要么是他。
一只硕大的,毛色雪白蓬松的老鼠,是很显眼的。毛茸茸有种让人紧绷的精神放松的神奇作用,走近了,傅祈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这是什么品种的宠物鼠?”
白玉团性情很温顺,观里有香客要摸他时,都是乖乖让摸的。但这会儿他机敏地回头,在抚摸自己的那双手上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