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1 / 1)

照着始皇帝的揽权的劲头和兢兢业业,长公子扶苏议定储君,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基了。

王绾和冯去疾都七十多岁了……

但是二者身体都十分健康,他们甚至认为自己能比始皇帝熬的更久一些。

就算因为年龄原因熬不到,儿子辈总能熬到。

扶苏早晚是要登基的,总不能七老八十了还在当太子吧?

只要能成为储君,能够登基,现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始皇帝也需要一个储君稳定人心了。

他们,有足够的失败空间,也有足够的时间。

“罢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少了案牍之劳累,兴许我这老骨头还能多活些日子呢。”王绾笑了笑。

“王相说的哪里话?以兄的身体,必然能够长命百岁。”

二者心照不宣的对视,露出微笑。

存人即可!

长公子,就是所有的希望!

而另一边,始皇帝的宫殿之内。

“拟旨……阿房宫和陵寝的徭役,暂且停了罢……”始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新任的中车府令黔为自己取来笔墨纸砚。

挥毫急书。

秦始皇陵和阿房宫的徭役人数,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秦始皇陵的壮观和伟大就不用说了,阿房宫,是作为始皇帝的新皇宫来修建的。

是的,新宫。

阿房宫并不在咸阳城。

至于为何要修新宫,原因也很简单。

始皇帝现在居住的皇宫乃历代秦君所修缮,这是作为秦王的王宫选址。

始皇帝一统天下以后,再怎么扩建再怎么修缮翻新也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始皇帝遂干脆重新选址,修建阿房。

二者加起来的修建人数,高达七十万人。

当然,这七十万人并不全部都是派发天下的劳役。

秦朝是一个奴隶制社会,因此其中有约莫二十多万人是刑徒和隐宫之人。

只有将近五十万是派发的徭役。

或许用只有二字并不合适……

总之,两处大工程的停止,释放的服役人数,相当可观。

始皇帝看了看拟好的圣旨,面露沉思和犹疑。

轰动

“役夫归乡口粮盘缠,由将作少府一应俱出。”始皇帝忽又开口说道。

大秦的徭役是有工钱的,但不能说很多,只能说是差不多没有。

古代的公文条例看个样子就差不多了,不是说所有既定的律法章程都能够落实到位的。

秦国律法写明白的东西很多,譬如关于徭役,有工钱,十七岁正式成年才会开始征发徭役……

但这些东西的执行是建立在国家没有大工程或者是战争的情况下。

有大工程,有战争,摊牌下来的徭役和钱赋就重,支出自然是能缩就缩。

六国的赋税还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呢,秦国打到家门口的时候一样施行的是军管条例,能征的粮食都征了,税往后收个几百年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秦国少有和平,始皇帝继位亲政以后就正式拉开了一统天下的序幕。

常备兵力百万不止,耗费钱粮无数。

六国又不是傻子,生死存亡之际肯定是用尽了办法和秦国抗衡,最起码在搜刮剥削上的手段一定会比秦国更重。

耗费了多少钱粮人力物力?

一统天下以后,南北二地陈兵百万,各种各样的大工程一一开始修建。

沟通天下的驰道,从上郡直抵咸阳的直道,始皇陵,阿房宫……

羊毛终究是出在羊身上,说白了秦朝目前虽然已经一统,但是实行的依旧是特殊条例。

更何况秦朝一统之前和一统天下以后的疆域都差了不知道多少,一发徭役,已经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廖廖几天就能赶赴征役之地。

现在服役走个两三个月甚至更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远一点如南越之地,走个半年都不奇怪,秦朝还规定征役两年一期呢。

来回路上都得折腾一年多呢,更何况南越情况特殊,两年一期就更不可能了。

黔默默的将始皇帝的叮嘱尽数记下尔后躬身告退。

只留下始皇帝一人坐在原处心下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

按照他的习惯,以往放役之事自由将作少府操办,始皇帝从来没有特意叮嘱过归乡盘缠路费的事情。

这种事情自有流程,秦朝征役那么多,经验多的数不胜数。

哪怕始皇帝不特意说这一句话,下属机构和负责人也会处理妥当。

让始皇帝奇怪的是今天自己居然特意想起来了这件事还特意开口叮嘱。

不知不觉之间,似乎有些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赵泗这小子提及黔首的次数太多太多,始皇帝是真的愿意低头仔细看上那么一眼。

不再是以往对待工具的目光,而是将其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个体。

虽然很少,但是确确实实有些东西开始改变了。

始皇帝很清楚赵泗的出发点,他也知道赵泗身上是有那么一丝悲天悯人的。

始皇帝没来由的笑了笑,尔后自顾自的更衣洗漱,准备休息。

天色已晚,再怎么重磅的消息也抵不过人们需要歇息。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舆论的风暴,也正式掀开。

这次大朝会的重磅消息很多,但是真真正正能够引起广泛民众重视的只有两个。

税降到十一……当然,赋的事另说,特殊时期有什么工程或者战争该加赋还是要加。

但税还是实实在在的降了,这是真正不管是贵胄还是黎庶都完完全全受益的事情,损害的也只有朝廷的利益,真正意义的泽披苍生。

其次就是降徭!

始皇帝干了什么?

他居然停了陵寝和阿房宫,放役夫归乡?

最开始是小道消息,有人一副知情者的模样信誓旦旦,有人惊疑不定,有人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开玩笑!

降税?

正儿八经的老秦人哪个不知道,这税和徭役都已经持续几百年了。

几百年,对于人来说差不多意味着自古如此了。

老秦人本能的觉得不可能。

有人嘈杂有人议论。

然而下午的时候咸阳的县府开始陆陆续续贴出告示公示民众。

这当然是刚刚走马上任的萧何做出来的决定。

告示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

几尺见方的大白纸,白纸黑字,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印玺,就这么明晃晃的贴在县衙外面的墙上,有衙役站在一旁把守。

白纸黑字,官府印玺,清楚楚楚,一目了然!

以前没有所谓的官方公文,因为以前没有纸,自然也没有告示。

如果非要晓喻民众,无非也就是派遣吏员和衙役在县衙附近当众宣传。

可是人嘛,对文件的信服是比对人的信服多的。

人们下意识的认为,哪怕是官吏的嘴也有可能会骗人,但是白纸黑字的告示却不能更改。

甚至于萧何这个新官上任的县令亲自出去说,都未必有盖着官印都告示更能够取信于人。

因为人会滥用私权,会蒙蔽上意,会混淆视听……

当然,白纸黑字也有可能会,只不过人们就是天生的更容易相信文件。

“真的降税了?”

关外之人畏秦如虎狼,但关内的老秦人生活了几百年,大多数对于律法制度也都清楚的差不多,也就没那么恐惧。

告示贴出来就有人围了过来远远的看着。

这里毕竟是咸阳城,大秦的政治中心,有文化素养的人自然更多一些。

有人一字一句的看着发出惊呼。

“真的降税了,以后税只收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