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1)
番外一
傅应呈抱了她一会, 直到女孩发梢的雨水从他脸上淌下,男人蹙了蹙眉, 直起身,给她撑伞:“怎么湿成这样?你的伞呢?”
看着她手裏倒折的伞,傅应呈眉心更紧了:“楼下的风能有这么大?”
他摆弄了一下那柄伞,没什么耐心地丢在旁边的桌上,看她有点发抖,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脸, 本意是想看她冷不冷。
触感却是温热的。
傅应呈愣住了:“怎么哭了?”
季凡灵吸了下鼻子,冷冷道:“谁哭了?这是淋的雨。”
“什么雨是热的?”傅应呈轻笑一声,又伸手给她擦眼泪,“好好的哭什么?伞坏了再买一把不就行了, 就这么喜欢?”
“……”
季凡灵不知道该怎么说平安符和消息记录的事。
她又觉得, 这些好像是傅应呈的秘密,自己不该直白地戳破。
“对不起……”
季凡灵被他擦着脸,垂眼低低道,“……不该让你等这么久的。”
傅应呈怔住,眸色变得很深, 默了几秒,开口道:“确实,我还想问你怎么搞的。”
季凡灵:“……”
他抬起手腕,擦了下落雨的腕表, 冷淡道:“我在这等了你, 整整, 十二分钟。”
季凡灵:“……”
傅应呈啧了声, 好像很嫌弃:“真行,下次不等这么久了。”
季凡灵噗的一声笑了, 笑完又有点难过:“堵车了,你不要怪陈师傅。”
“那怎么能怪陈师傅,”
傅应呈把伞柄递给她拿着,将西装外套拖下来,披在她身上,“我明明是在怪你。”
带着温热体温的外套将她拢住,男人垂眼,替她扣了两粒扣子:“我就想不明白,从车上到楼裏,这两步路,怎么能淋成这样。”
季凡灵:“……”
女孩眼皮跳了下,语气硬了一点:“我也想不明白,你大费周折把我叫过来,是要干什么”
男人好像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拉着她的胳膊,牵着她走到更高处的平臺上。
站在这,季凡灵背对着护栏,整个天臺的花海都能尽收眼底。
“再往左靠一点,站中间。”傅应呈严谨道。
季凡灵注意到天臺的布局变了,以为他想让自己看他的花,草草扫了一眼:“看见了,下雨天有什么好看的,哪天天晴我再……”
她垂下眼,整个人都愣住。
她撑着伞,披着他的外套,暴雨劈裏啪啦地打在宽大伞面上,雨声震耳欲聋。
傅应呈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他身上只一件湿透了的衬衫,屈起的膝盖,毫不介意地跪在浅浅的一滩积水中。
“怎么又……”季凡灵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喉咙哽住,抬手给他撑伞,“行行行我愿意,你快站起来吧。”
他已经为她跪了太多次。
实在是,不该再跪了。
“我还没求呢,你愿意什么,”
傅应呈抬起眼,嗓音却有些不自然,补了句:“挡你自己。”
季凡灵只好又把伞收回来,眼神不太自然地飘忽,一副你既然非要求那我也只好让你求了的态度。
傅应呈从口袋裏掏出戒指,深吸了口气,轻轻掰开,露出裏面的戒指。
“季凡灵……”
他跪着仰视着她,喊完名字,竟然顿了顿。
向来不必事先准备也能脱稿演讲的人,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只是短短一句话,竟然也会紧张。
“——愿意跟我结婚吗?”
季凡灵耳廓红透了,僵硬地伸出手,干巴巴地抿着唇:“……嗯。”
“……嗯?”
傅应呈停了几秒,皱了皱眉,“为什么就说个嗯?”
季凡灵:“……因为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为什么不能再说一次?”
该千杀的,他还要她说两次!
女孩咽了咽口水:“你就不能直接给我戴上?”
傅应呈眼眸漆黑,睫毛上沾着雨水,无声地盯着她看,像是在说你觉得呢。
季凡灵咬了下嘴唇,闭眼炸毛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行了吧!我刚刚明明都说过了!年纪不大耳朵倒是聋得厉害!!”
傅应呈忽然笑了,很快给她的中指戴上戒指,起身凑过来吻她。
他吻得很深很急,像是情难自禁,掌心捧着她的后脑,季凡灵长睫湿漉漉地垂下,尝到自己唇瓣上雨水苦涩的味道。
吻完,傅应呈忽然想起来似的,又摸出一枚戒指,塞进她手裏:“还有我的。”
季凡灵对浪漫过敏,恨不得快点结束这个环节,脸颊发烫地抓起他的手,想都没想,揪出他的无名指,硬生生套上了。
傅应呈刚想告诉她,订婚应该戴中指。
女孩抬头问:“行了吗?”
傅应呈眼底映着她的脸,牵住她戴了戒指的手,唇角勾了勾:“……行。”
入夜。
季凡灵靠在床头,踩着ddl把作业交了,合上电脑,开始打惯例的睡前消消乐。
她打着打着,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
因为还没有戴习惯。
所以,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和其他的东西一样,戒指内侧也刻上了她的名字。
傅应呈就坐在她旁边。
他习惯在睡前检查所有的消息,翻阅完工作相关的软件后,看到qq还有一条未读消息,顺手点了进去。
关我屁事:【我来见你了。】
傅应呈:“……”
男人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他往上翻了翻,看见自己之前发的消息。
尤其是,十八岁,年少无知,第一次喝醉,发的那段……
——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话?
——其实都是骗我的是吗?
——那我现在就去死行不行?
……
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傅应呈的手指忽然一松,手机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砸在了被子上。
他沉默地闭了闭眼,靠在床头,有点淡淡地死了。
难怪哭了。
看他发了十年的疯,被吓哭的。
沉吟片刻,傅应呈清了清嗓子,平静开口:“你的q/q找回来了?”
季凡灵嗯了声:“何洁有个表哥能帮人找回账号,我就让他帮忙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让他帮忙?”
傅应呈嗓音隐隐不悦,“他到底是找回账号,还是黑了账号?你账号裏的余额和信息,不全都被他看见了?”
“我能有什么余额,”
季凡灵嗤笑,转头看见傅应呈的眼神,想起他确实发了不少消息,讪讪改口,“他应该没看吧,何洁挺靠谱的。”
傅应呈冷冷道:“……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季凡灵愣住:“你还会这个?”
“我不会,就不能找人?”傅应呈说,“我还不如何洁?”
季凡灵:“……”也别谁都比吧。
“那,信息,”
过了许久,傅应呈移开视线,盯着白墙,“……你看了吗?”
“看了啊,”
季凡灵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好笑,好像当时偷藏证件照的事被她发现了一样,“你发我的消息,我还不能看了?”
傅神,真的很有偶像包袱。
“删了吧。”傅应呈突然说。
季凡灵啊了声:“为什么?”
“有点侵犯我的隐私了,”傅应呈冷冷道,“我给你发的时候,不知道你还……会看。”
季凡灵:“所以呢”
“严格的说,不是发给你看的,是发给我自己看的。”傅应呈说,“你看过就算了,现在删了吧,现在就删。”他重复了一遍。
季凡灵挑了挑眉,慢吞吞道:“凭什么?”
傅应呈喉结发涩地滚了一遭,偏头看向她,平静道:“你可以提条件。”
“我没有条件可以提,”
季凡灵玩着消消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消息呢,发给我,就是我的了,就算我现在大声朗读,那也是我的权利。”
男人凉凉地盯着她,可惜季凡灵现在根本就不怕他。
沉吟片刻,傅应呈忽然开口:“那你读吧。”
季凡灵手指滑了一下,浪费了为数不多的步数,错愕地抬起眼。
“……啊?”
玩这么大。
傅应呈似笑非笑:“不是说你的权利么,难道你不敢?”
空气凝固了。
季凡灵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大声读出别人对她的喜欢和思念,更何况聊天记录每一条消息都是傅应呈的创伤,她做不出在他面前揭伤疤的事情。
但是傅应呈问她敢不敢。
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季凡灵面无表情,“我现在就可以读。”
“那你读吧。”傅应呈淡淡道。
季凡灵搞不清他是什么路数,打开了聊天记录,瞥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没有阻止,只好硬着头皮,毫无起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救别人呢?……”
两个人的脸。
像是被煮在同一锅沸水裏的龙虾。
以几乎完全相同的速度爆红起来。
傅应呈没有打断她。
他下颌绷得很紧,盯着墙壁,开始没有感情地自说自话:“傅应呈才应该是三好学生,他爸不是好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季凡灵的语速变慢了,看着他,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肯救救自己?你都已经……”
傅应呈慢慢地说:“我代表我自己,永远支持傅应呈。”
季凡灵的脑子炸开了!
她扑过去,骑在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你特么念我的信!”
傅应呈纠正:“我是在背你的信。”
更过分了!
“……”
季凡灵脸颊更红,语气更凶,“我那不是写给你的,我是写给老唐的!”
“哦是么?”傅应呈微笑,“唐老师送给我,就是我的。”
好。
好好好!
季凡灵气急败坏地抓起手机,大声处刑:“季凡灵,我好像找不到你了……唔”
傅应呈忍无可忍地一把按下手机,按着她的后脑,堵上了她的嘴唇。
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剑拔弩张。
“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傅应呈吻得很凶,一下又一下地吮咬,甚至没给她多少喘息的间隙。
微烫的掌心拢着纤细的脖颈。
指腹每一次刻意的摩挲,都激起一次本能的战栗。
季凡灵感到微微的缺氧和晕眩,被他吻得腿脚发软,又被一把捞进怀裏威胁:“删了。”
“……不删。”
“删。”傅应呈一边吻她一边说。
女孩脚趾蜷紧了,咬着他的肩膀,感到他手指不紧不慢地、故意磨人似的揉拈,忍着脊背的颤抖,冷冷嘲笑:“……呵呵,就这?”
过了会,事情慢慢变味了。
“……傅应呈,你答应我要早睡的。”
女孩挣扎着恢复一线清明,手指用力抓着他的头发,声音有点哑。
傅应呈眼底情|欲深重,低低地嗯了声,咬住她的耳垂:“那就快一点……”
……
第二天,季凡灵十二点才睡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下,身边是空的,傅应呈显然已经工作去了。
她睁开眼,看见时间,忍不住抄起微信骂人。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傅应呈说话都言之有信,说到做到。
……
但偶尔也会撒谎。
教训完傅应呈,季凡灵起床去洗漱。
她洗漱完走进餐厅,童姨已经把饭菜烧好了,女孩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她想起昨晚的事,切进qq,点进和傅应呈的聊天记录,但没有往上翻。
他十年来说的每个字。
她其实不敢认真地读第二遍。
她甚至不敢想,傅应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才会给一个死人发消息。
又在喝醉了之后,求着她跟自己说话。
其实,她挺能理解傅应呈的感受。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十八岁时的胡言乱语,十年后被当事人公开处刑。
她垂眼静了一会,非常大度地,向左滑动,准备删除。
到了最后一秒,手指却悬在空中。
停了很久,落不下去。
傅应呈不知道,这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她不舍得。
季凡灵盯了一会,嘆了口气,还是自私地没有删掉。
她闷头吃了一会饭,童姨收拾完卫生,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季小姐,那我先走啦。”
“嗯,”季凡灵抬头,“注意安全。”
“对了,听傅先生说你们订婚了,恭喜你们,”
童姨笑眯眯道,“所以今天特地炒了西芹百合,祝你们百年好合。”
季凡灵正好在吃百合,差点呛到:“哦……哦,谢谢。”
这才一晚上。
童姨都知道他们订婚了。
傅应呈到底跟多少人说了!
等童姨走后,季凡灵又看了眼手机,心裏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如果当年的傅应呈知道,他们以后会结婚。
他应当会很高兴的吧。
她听见了的,那些他本以为,永远不会被听见的话。
季凡灵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钻进书房,像做贼一样,用电脑备份了一份聊天记录,小心翼翼地存在了u盘裏,又把u盘放进抽屉,抽屉锁紧。
虽然傅应呈知道以后肯定会气急败坏。
但是。
……
十八岁的傅应呈悄悄诉说的心意。
十八岁的季凡灵会好好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