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 / 1)

周氏在殿内不停地来回踱步,按照时辰应该是已经差不多了。但舅舅没有派人来回话,那就证明事情……恐怕不太妙!

周氏长出了口气,她自十六岁嫁给皇帝后,就是太子妃的尊贵。她真的无法想像,若是失去了这份尊贵会怎么样。周氏一门会因此被皇帝拔除,皇帝是什么个性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看似不管事,却是什么都清楚。

到最后她盯着殿内燃烧的烛火,终于是忍不住了。对近侍说:「……去把罗三夫人带过来!」

这些武功高强的近侍是周应友留给她的。

近侍应声正准备要去,大殿的门却突然被撞开。一群穿着程子衣,腰垮大刀的人迅速从宫门外涌了进来,为首的锦衣卫副指挥使笑吟吟地说:「皇后娘娘,卑职已等候多时了。」

周氏的脸色刷地白了:「你竟然……他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坤宁宫恐怕早就有埋伏了!

那指挥使依旧笑着说:「奉劝皇后娘娘一句,与圣上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卑职劝皇后娘娘束手就擒,免得伤及凤体。」

周氏浑身一阵阵的发凉,逼宫失败的后果她想过千万遍。但是看到那些人无情地围拢过来,粗暴地压住了她的手脚,她还是疯了般地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本宫是皇后,你们放肆!」

「自偷盗诏书后,您就被把自己当皇后了!」副指挥的语气冷漠,让人把周氏绑起来。

「偷诏书?」周氏觉得很荒谬,「你究竟在说什么……呜!」一团布塞入口中,避免她自残。

副指挥使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挥手叫人把这曾经无比尊贵的皇后带下去,又对刚才那位近侍说,「去,给程大人传话,让他把罗三夫人带出来。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那近侍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大殿,才看到屋内的命妇都不见了,应该是已经被副指挥使带下去了。这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包围了大殿,只有赵明珠和徐氏还在等罗宜宁。他去敲了偏殿的门,传来了程琅冷冰冰的声音,但停顿很久都没有动静。

副指挥等得不耐烦了,立刻道:「踹门!」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但里头只有被绑在椅子上,塞着嘴的罗宜宁。副指挥使四下看去,窗门大打开着,程琅和他几个下属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几步跑过去将罗宜宁身上的绳索解开了:「三夫人,卑职听从道衍大人的吩咐来救你的。程琅呢?」

「你们叫人来敲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不对了,跳窗走了。」罗宜宁活动了一下手腕说。

程琅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对,再一看罗宜宁,就料想到恐怕事情早就已经败露了,此时怕会被瓮中捉鳖。立刻掏出一张手巾,塞住了她的嘴。并在她耳边低声说:「来人应该是你三哥的人,不会害你的。我不能久留,要先走了。」

最后他才离开。

皇后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有三皇子在,逼宫就没问题。这时候坤宁宫被包围,根本连救皇后的必要都没有。他不如去和陆嘉学会和。既然这位副指挥使已经动手,就证明两边已经开始正面交战了,这这里浪费时间也没有意思。

罗宜宁被绑缚着手脚不能反应,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见了,然后闭上眼。其实程琅的手巾塞得并不严实,她还可以喊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力,但她却没有。可能还是狠不下心来对程琅,毕竟被副指挥使抓住,他肯定活不了。

他为什么要助陆嘉学逼宫,为什么不离这些事远远的?

陆嘉学那个疯子,他一贯就是这么肆无忌惮的。他做事什么都不会顾及,天性一般的冒险!

罗宜宁跟着副指挥使走出房门,赵明珠等二人立刻围上来,拉着她坐下来问她可有大碍。那位副指挥使却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让他带着人出门去,并一路呼喊:「来人啊,皇后娘娘走投无路,挟持了众位命妇要杀人灭口了!」

坤宁宫中还有几个程琅留下来的卫兵突然暴起,负隅顽抗。一阵刀剑之声后一切都平息了,因此罗宜宁并没有听到。

至少,坤宁宫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唯有一层层的箭-簇在夜色中迭上了墙头。

这声音却惊动了不远处的程琅!

皇后……突然暴起了?他知道皇后手上有近侍。难不成那副指挥使没护得住那些命妇?

那罗宜宁呢?

他突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叫声,无比的恐惧,甚至听上去有些像罗宜宁。他顿时有些犹豫了,脚步都慢了下来。

「大人,一会儿追兵该跟上来了!」身边的人低声说。

程琅咬牙,按住剑柄一路朝大明门而去。

陆嘉学所带之兵无不精锐,而道衍的兵毕竟没有经过他的演练。不久就呈现了颓势。道衍被步步逼退,他眼见着颓势越来越明显,毫不恋战,立刻就策马往回。陆嘉学带着人要追上去。那边有人跑过来说:「大人,坤宁宫那边败了!皇后娘娘此刻被逼急了,正挟持命妇要杀人灭口,恐怕是阻止不及了!」

「那蠢货,管她干什么!」陆嘉学眉眼之间全是冰冷,他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罗慎远出来。罗慎远让道衍出来挡他,自己肯定还有后手。

「大人……」叶严的声音轻了一些,「咱们侯夫人在里面。是程琅大人亲口所说的。」

他不知道陆嘉学会怎么决断,但是这件事他一定要告诉陆嘉学。否则日后追究起来,他肯定也会死的。

陆嘉学猛地回过头。

刀上的血沿着马的鬓毛滴到了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她为什么会进宫?」

罗慎远是蠢吗!让她进宫来干什么,她能有什么用。

「属下也不知道。」叶严这时候怎么敢搭话,「不如属下立刻带人过去……」

陆嘉学举手示意他别说了。夜晚微弱的烛火在远处亮着,黑夜像一隻巨大的猛兽,如潮的军队不停地朝太和殿逼近。

他好像突然又回到了那天,他失去她的那天。

她出门和谢敏去踏青,出门的时候还很高兴的。陆嘉学没料到会有人动手,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正在和当年的太子秘密见面,根本就赶不回去。

他抿了抿嘴唇,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对身后的人吼道:「跟我去坤宁宫!」

前面还有周应友抵抗,应该能坚持一会儿。别人哪里能有他的动作快呢,皇后这个蠢货万一真的狗急跳墙了,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她第一个杀的就是罗宜宁!

陆嘉学握着刀柄一路策马衝过夹道,背后突然有一根箭穿破半空,刺破的声音如疾风。他的左肩顿时一痛,半个箭头已经穿透了他的骨头。陆嘉学只停了片刻,单手伸过去折断了箭簇。咬牙忍着,一抽鞭让马跑得更快了。颠簸之间伤口迸裂般尖锐的痛苦,他彷佛根本没有在意。

这一刻什么对她的怨恨,都没有了,根本就没有想起来。他只是想去救她而已!

如潮的军队围拥住了太和殿,却因为失去了主帅,终究开始凌乱了。罗慎远带着锦衣卫的弓箭手上墙,他跟道衍说话:「你倒是挺有办法的,怎么把他引开的?」陆嘉学若是不被引开,这里就更棘手了。不过他现在主管工部,炮统还在后面预备着,倒也不一定就抵挡不住。

他这一年成为皇上的心腹,这心腹倒也不是什么好当的。

「你偷了废后诏书嫁祸羽林军指挥使,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道衍说。

罗慎远听了就笑:「师兄如何说是我所偷?分明是皇后指使别人所为。」

「皇后没有这么蠢,她既然决定要逼宫,这诏书又有什么所谓。只有偷了诏书,皇上才放心你在宫中布置如此多的兵力。」道衍继续道,「至于引诱陆嘉学倒也简单。我把罗宜宁放皇后那儿去了。多亏她心里记挂着你,愿意为你身赴险境。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太可惜了。」

罗慎远的身影顿住了,他回过身,笑容变得非常冰冷。

「你说什么?」

「你紧张什么,她现在无事。我让锦衣卫去救她了。」道衍根本不急,但是罗慎远却沉了脸,一把拧过他冷声道,「我说了不能牵扯她!你竟然还拿她去引陆嘉学上钩。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道衍掰开师弟的手,冷冷道,「我没有害她性命,不过是利用她而已。不然你能轻鬆除去陆嘉学?反正利用已经利用了。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坤宁宫吧,我估计他也到了。」

罗慎远这一刻想杀道衍的心都有。刀剑无眼……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他不再多言,猛推一把让开了道衍。道衍被他推得后退一步,随即冷笑。兵家战场,能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

师弟是乱心神了,竟然忘了这个道理。

「你要杀他的时候,可别再顾及这些了。」道衍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我知道你心狠……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他东山再起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

坤宁宫内时候却稍微安定了一些,有宫人挑了屋檐的灯笼下来,一盏盏点亮。

因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她们倒也没有离开,用偏殿的小炉煮了一锅水,就着烫些茶喝点心吃。

罗宜宁听到皇后在偏房里呜呜地想说话,嗓子都哑了。她站了起来,看着蜿蜒而下的灯火。

这年过得当真荒唐!

「你坐下吧,担心也没有用。」赵明珠招呼她,「成败都算了,横竖不过一死。」她向来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罗宜宁喟嘆,坐下来又喝了口茶。杯里白茫茫的热气升起来,她说:「……我不想死。」

「您不会死的。」副指挥使闻言笑了笑。

罗宜宁只是笑,她如何向别人解释,死过一次的人对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只有真的死过,才会想活。用尽一切活下去。

即便是苟延残喘。

杯中热茶喝完,外面却喧闹起来。守卫的锦衣卫开始骚动了:「副指挥使,有人带兵往这儿来了!」

「来了!」赵明珠莫名地心里一跳。

副指挥使让锦衣卫迎战上去,他犹豫地看了罗宜宁一眼,却立刻从腰间抽出刀,一把掐在了罗宜宁的脖子上把她拉了过去。罗宜宁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明珠呀了一声,就看到副指挥使的刀搁在了罗宜宁的脖子上。

「刘副使,你这是干什么!」赵明珠的声音都要变调了。

「三夫人,得罪了。」副指挥使这时候说话的声音很冰冷,手下毫不留情地掐着她,「烦请夫人不要挣扎,我不会伤你性命的。」

锦衣卫明明就是罗慎远的人!

罗宜宁被他掐得咳嗽起来。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你这是……」

「夫人别说话,你性命无碍,我不过是要挟他罢了。」那副指挥使并不多做解释。

锦衣卫们哄地一声围了上去拦着军队,从腰间抽出了绣春刀。

罗宜宁看到有个人坐在马背上衝进来。他穿着盔甲,背影无比的熟悉。他在台阶下弃了马。提着刀斩杀上来。看到她被人挟持,手下挥刀更加狠了。他厉声吼道:「刘副使,你这是干什么!要挟她吗,你不怕罗慎远杀了你!」

「罗大人想必也无所谓的。」副指挥使只是笑。

罗宜宁捏紧了衣袖,陆嘉学为什么会到坤宁宫来!副指挥使一看到他就把她擒住了,这是干什么!

跟着陆嘉学的人很多,但锦衣卫也不是无能之辈,两方交战之下陆嘉学好像受了伤,手臂的挥动不太灵敏。他满身浴血,已经站上了台阶,看到罗宜宁在不远处。刘副使发现吓不住陆嘉学,刀更朝着罗宜宁的脖子靠近了:「陆嘉学,你信不信我杀了她!站住!」

陆嘉学提着刀一步步走近,毫无畏惧。而刘副使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罗宜宁的皮肤,她却一声不吭。

那个男人如厉鬼一般,他终于一刀砍断了挡在他面前的人的头颅。血溅了罗宜宁一身。

隔着夜色,两人久久相对。

陆嘉学其实已经很累了,就是铁打的人经历了这么多的厮杀也累,何况肩上的伤一直在流血。他一步步沉重地朝她走过来,罗宜宁下意识地后退,却听到轰然一声,彷佛泰山倒塌一般。他半跪在她面前,立刀喘息,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放鬆了。

「我以为……你出事了。他果然不敢杀你。」他终于确认她没有事了,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罗宜宁上前一步。陆嘉学以为她……出事了?所以他才来救她的?

「你……」她走近了,握住了他的手,竟见他的指缝见全是血。

罗宜宁顿时喉咙就哽住了,再看他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她也跟着跪下了:「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事啊!」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陆嘉学有点失去了神志。他紧紧握住大手中的她的手,哑声说:「当年。我没有救你……你怨了我这么多年。」

她的心神被他的话所撼动。罗宜宁已经看到他背上露出的箭柄,她浑身发抖。伸手就要去摸。

陆嘉学看到她眼睛发红,伸出另一隻手想安慰她,但是弄得她的脸上也是指痕的血。他只能勉强地笑了。

「要是这次不来救你……你还要怨我一辈子呢。」

好像所有的事都回到,他来救她了。

罗宜宁仰起头,她突然看到了屋顶露出的箭-簇。有埋伏!这是陷阱!是谁设的陷阱!

道衍是想利用她来抓陆嘉学!

罗宜宁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过是道衍的计谋而已。什么让她入宫帮她,不过是想利用她来胜利,来害面前的这个人。说不定罗慎远也参与其中了,因为知道她对陆嘉学来说很重要,陆嘉学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罗宜宁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是她连累了他的!要不是她进宫了,陆嘉学根本就不会来救她。

「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你就信了!」罗宜宁忍不住眼泪还是滚了出来。

「这里有陷阱啊!」罗宜宁嘶哑着说,她摇着他的肩,「你没想到这是陷阱吗!」

陆嘉学只是看着她,好像她是在发洩脾气的小孩一样。而他不计较,还带着笑容:「我也不想来啊……但是……」

但是我想到你可能要死了……那么我去哪里再等你十四年,等不到了。我已经要老了,一个十四年,又一个十四年。那十四年里没有她的痛苦席捲而来,无数次重复着她坠崖的噩梦。灰蒙蒙的大雾,踉跄前行,哪里都没有她。

陆嘉学却说:「……但是,我还是过来了。」

她想起当年要死的时候,想起当年被困在簪子里。

她多么的渴望他来救她啊!多么渴望有个人来救自己,让她摆脱那些绝望、压抑和痛苦。

现在他来了,虽然她根本毫髮无损。救人的这个却跪在地上,高山一样的身躯几欲倾塌。

「你为什么要过来!」罗宜宁哭喊着。

好像有什么终于被打破了,罗宜宁紧紧抱住了他。

罗宜宁抬起头,看到那些箭-簇逼近了。而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披了件大氅。背着光站在不远处的墙上,他身边的人手上的箭,在夜色中泛出寒光。

他果然来了!果然想杀陆嘉学!

罗宜宁的声音因为哭喊而变调了,她看到他背后的箭伤,刚才碰到那里满手都是血。「你疼不疼?」罗宜宁嘴唇发抖地说,「疼不疼?」

陆嘉学十指扣住了她的手,他觉得有些无力,靠着她单薄的肩膀,像两个人当年还在一起一般,而她也不再抗拒。他轻声说:「……疼啊,罗宜宁。」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她颤抖地从怀里拿出了他的佛珠,一圈圈地缠着陆嘉学的手腕上。

罗慎远静静看着,知道她没事之后,他也不在急躁了。现在他只剩下一个目的。

——杀了陆嘉学!

那两人抱在一起,有一段事他永远都进不去。

罗慎远漠然地举起了手,轻声道:「放箭。」他身边是个箭术精良的弩手,闻言立刻举起箭簇对准了陆嘉学的后背。

诚如道衍所说,的确只能杀了陆嘉学,决不能放虎归山!

罗宜宁浑身一颤,她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她抬头对着罗慎远的方向说:「不要这样了,停手吧!」

罗慎远看着她哭花的脸。

陆嘉学已经闭上了眼,罗宜宁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得可怕。因为他已经失力了,所以重甲所有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绝望沉重地眼泪直流,哭喊:「三哥,不要继续了!还是放过他吧,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放过他吧!」

「你现在已经赢了,放过他吧!」罗宜宁在发抖,这话一句句从她嘴中说出。她自个儿都身不由己,眼泪不停地流。

那个人明明听着她的祈求,却一脸的漠然。那个人分明这么爱她,现在手边却全是箭簇。

不仅对着陆嘉学,还对着她。

夜里的风越来越冷,罗宜宁觉得怀里的身体也在变冷。她喃喃地说:「罗慎远……道衍算计我,你现在却将计就计。不如这样吧,你连我一起射死吧。我一命还他的一命。」她的眼泪滚到了陆嘉学的脖颈里。

她为什么又在哭,他都要死了。她还不高兴……

陆嘉学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她真是难伺候啊。不要哭了……每次看到她哭,心都像被细针扎过一样。

「你别哭了。」陆嘉学轻轻地说,勉强地笑,「快别哭了,死了也无所谓……我差不多已经活够了……」

罗宜宁想到了那个给她抱狗儿的陆嘉学,替她抄经书的陆嘉学,喜欢逗她的陆嘉学。这个人活在她的往昔里,这么鲜活。怎么能死!决不能死!

「罗慎远!」她的声音一低,「是我连累他,以前我连累他罢了,现在我竟然还害死他。我必然是要护他一次了,你连我也杀了吧……」

罗慎远很久才回过神来,嘴巴里全是苦味。罗宜宁不知道,她每哭喊一句,他就握紧剑柄一分。

……竟然连这种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她难道就不在乎他是什么想的了吗?

但是很久之后,他突然静默了。然后再次抬手:「……撤吧。」

如果这个人真的死在这儿,那么他能在罗宜宁的心里留一辈子,成为深深的烙印,他再也无法拔除。

罗慎远向两人走过去,每一步的步履都很平缓。然后他握住了罗宜宁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开。他终于看到陆嘉学一败涂地,溃不成军的样子。

罗慎远的语气凉凉的:「我放你一命,但这一切都结束了,陆嘉学。」

陆嘉学似乎没有听到,他仰头看着天际泛起一丝淡淡的金光。

太阳快要出来了吧,他握紧了手里的珠串。

原来那日她还是把珠串找回来了……真好。

陆嘉学闭上了眼。

他不惜命,但这是罗宜宁求来的。

他不能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