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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序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后,才听他哑声道:“免礼罢。”

高闻雁偷偷看去,只见他脸色苍白,果真是身体不适。

“底下的人不懂事,未曾传报。不知丞相途径此处,有失远迎。”

忽闻他笑了一声,道:“你倒真不像你父亲。”

高闻雁自知他在嘲讽什么。

她父亲是出了名的耿直,断不会像这样对楚序有礼。

如果换做前世,或许她也会将这些礼数放到一边,但都这个节点了,自然是能少得罪一个是一个。

“闻雁不懂。”

见她装糊涂,楚序也没说什么,只歪头思索片刻。

“既觉得失礼,便将功补过,护送本相回府罢。”

“听闻高家儿女个个都是好身手,有你护送,本相定可以安心休息。”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高闻雁愣了半晌。

她和前世只是多了出门这一步,竟然引得如此变化?

转念一想,她也觉得楚序不入高家的门是有道理的。

她父亲前脚才刚回府,结果楚序后脚就进了高家,这要是传出去,朝堂的变数可就多了。

“请。”

楚序看过去,微微笑着抬了抬手。

算罢,就跟他走一趟又何妨,高闻雁利落地翻身上马。

或许是因为楚序身体不适,马车行的极慢,她不禁也放缓了速度,与马车并齐。

现在已是季夏,天气算不得炎热,偶尔有风吹过帷幔,楚序的身影便时不时落入她的余光。

他手里分明拿着一卷书,人却定定望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闻雁仔细盘算了一下,这将军府在京城西南角,相府却是在东边。

楚序原本是要去何处,竟能途径将军府?

许是不想让人将他和将军府扯上关系,楚序的下属都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绕了些安静的路,将原本一刻钟的路途,生生走了一炷香。

相府没有高闻雁想的那么气派,起码从外面看起来它是低调的。

明明身处京城之东,与城中繁华却有一墙之隔。

后来她才渐渐发现,这一墙之隔,也像极了楚序为人。

他与身边人走的再近,也始终保持了一墙的距离,就是那么一步,让人不得再往前。

“丞相,相府已到。”

楚序掀起帷幔,淡淡地看了府邸一眼,不紧不慢道:“有劳女郎了。”

“应当的。那么闻雁先告辞了。”

高闻雁掉头就走,免得被好事者看见。

或许是她花了眼,帷幔落下前怎么好似看见楚序笑了一下?

她一路驰骋,眼看就要到杏花楼了,这才想起一件事:马忘记还了!

高闻雁自幼习武,平日出门偶尔也会骑马,一时竟忘了这是相府的马。

正欲回头,岂料高闻庭是个眼尖的,早早地就已经看见了她。

他正欣喜地从二楼探出头朝她挥手,还不忘对里面通告一番:“我小妹来了!”

她只得作罢。

一想到即将见到林谦,高闻雁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只恨不得立刻将他抽筋扒皮。

包厢内有那么七八个人,高闻雁草草扫了眼,大多是京城内叫得出名字的世家公子,林谦并不在。

见她来了,大家都挪了挪位置,好让她坐落在高闻庭旁边。

“高家儿女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见女郎骑马而来,果真英姿飒爽。”

高闻雁没心情应对这些客套话,冷着脸并不接话。

这些人,不过是她二哥的酒肉朋友罢了,真有事的时候躲的比谁都快。

说来讽刺,她二哥广交朋友,谁能想到最后却被定性为“笼络京中权贵,其心不正”。

高闻庭见她神色恹恹,只坐多了一会儿,便寻个理由与她一同出去了。

“你平时不好这些场合,这次怎么还跑过来了?”

他想了想,自作聪明地猜道:“可是来找林谦?可惜了,谦弟今日本也要过来,岂料临时有事。”

高闻雁脸色更加不好了,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你这么凶做甚?该不会觉得他去寻花问柳罢?”

高闻庭有些惊讶,随后又安慰她。

“放心,他既中意于你,断不会有这些事发生的。”

“若是有,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林谦喜欢她,喜欢的满京皆知。

喜欢便是喜欢,大大方方的,这也是高闻雁上一世点头的原因之一,觉得他至少是一个坦荡的人。

在她看来,喜欢与不喜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何可藏着掖着的。

她大哥高闻溪就是那种不善言辞的,将心意藏在心底,每次都只能遥遥相望。

她作为旁观者,看的很是着急。

然而经历了上一世,高闻雁好像也明白了一些。

即便是林谦这种人尽皆知的喜欢,也丝毫阻挡不了他翻脸不认人。

“我还有事,二哥就先回去吧,少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高闻庭察觉她语气中的厌恶,只当她今日心情不好。

“你还要去哪?爹今日刚回来,你可别给我惹事,最后又连累我。”

她忍不住回怼:“你别惹事连累我才是。”

不留他还嘴的机会,高闻雁已轻触马腹,扬长而去。

第4章 谢女郎护送之情谊

一路穿过繁华,尽头处就是相府。

谁知后来,高闻雁会将这条路走过许多遍,却只是为了遥遥望一眼相府的灯火,换一夜心安。

相府门口的站着一老奴,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笑眯眯地望着她。

他恭敬道:“相爷交代,若是女郎回来了,不妨到府上喝杯小茶再走,也算是谢女郎护送之情谊。”

这哪是请人喝茶,话里话外,一丝让人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于是她扬扬下巴,道:“领路罢。”

话是这么说,这毕竟是高闻雁第一次进入相府,心中不免紧张,只想可别真应了她二哥那句“惹事”。

“女郎在这稍坐一会儿,相爷正在接客,很快就会过来。”

楚序没空竟还将她骗进来,果然老狐狸底下的都是小狐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相府处处燃了香,高闻雁一时不太习惯。

高将军粗人一个,府上不太见有熏香。

高夫人的性子和高将军相投,对这些也无甚兴趣,倒是她二哥偶尔会熏一熏。

有一回,她二哥突然迷恋上沉香,高将军看不得他这样败家,直接连人带香给他扔了出去。

她想,楚序这样大面积地熏香,若是放在将军府,估计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难怪他和她爹政见不合。

足足等了一刻钟,她才见到楚序姗姗来迟。

这个时间拿捏的也是好,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架子是真的摆足了。

他脸色依旧苍白,或许是换了件浅紫色的衣裳,映的脸色倒是比之前在马车上要好许多。

高闻雁仔细嗅了嗅,先前还能闻到一丝的药味,现在只剩下淡淡的檀香。

两人相对无言地喝着茶,她正琢磨着如何告辞,却听楚序开口。

“听闻高将军今日已返京,你也许久未见将军了罢。”

算了算时间,高闻雁如实答道:“是,已有一年未见。”

他点点头,她笑了笑,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熏香的缘故,高闻雁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竟渐渐放松了下来。

楚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五指修长有力,却又白皙如葱根。

高闻雁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手,匆匆一瞥,挪开眼后又忍不住多瞄一眼。

他脸色微微冷着,不知在想什么,十分入神。

于是他专心想他的事,高闻雁专心欣赏他的手,一时间倒也算和谐。

良久,才听他道:“本相有个不情之请。”

“家中小妹日日吵着说要学骑射,不知女郎可否指点一二?”